他命紅淩殺了蘇宿之後, 她瘋了一般一口咬他手上皮肉，連肉帶血的一塊扯下來。

“我要殺了你！我要殺了你！”

很久之後，他冷汗涔涔從床榻上坐起來時, 她這句話還能清晰繞在他周圍, 緊緊纏住脖頸，都無法呼吸。

於是他第一次做了跟任務無關的事情。他要把她記起來。

他走到往生泉眼中間去。往生泉眼, 能喚起前世今生記憶，他覺得這樣, 就能把她記起來。

然後。

然後他便後悔了。

記憶的確恢覆, 他想起來, 她便是他喜歡的蘇郁，他為了治好她的眼睛把她騙的遍體鱗傷，她那時候還喜歡他, 他在她面前殺死她哥哥——

不如忘了，不如忘了一切，只記得他好像朦朧的，曾經喜歡那個不知名的小姑娘。

他離開冥界的時候, 擺渡人又問他一遍，船就停在忘川中心，仿佛就等他縱身一躍。

他瞇瞇眼, 手不自覺擋住眼前光亮，他能感受他的眼睛在慢慢顫動：“擺渡人，你不是我。”

他的仇恨太濃烈，他太固執, 即使他能忘掉初衷，他也不會忘記完成心願。

**

再次看到優止，已經過了很久，她比他上次看到時精神很多雙眼恢覆神采，不像他，清瘦這麽多。

他這些日子，呆在冥界時間過長，沒了往日的忙忙碌碌，有些閑的發慌。

而人一旦閑下來，便會想很多不相幹於完成目標之事。

而他想的，全是優止。

他想她的臉，她的聲音，她喜歡他時那亮晶晶，仿佛會發光的眼睛，他想的多時是優止時候的事情，想的多數是甜蜜往事，想到心中觸動之時，還會笑出聲來。

可能因為這樣，在感受到她出現在閻王殿之外，才會如此失控。

只一瞬間，他便出現在她面前，還好，她把之前那一小段記憶忘得一幹二凈，那是他封掉的，她看著他的眼神，雖說還有悲痛與防備，但那瘋狂沒了。

“我救了你一命，所以以後開始，試著相信我，好嗎？”

他說出這話的時候，連他都在震驚。

可說出來之後，他卻高興得很，仿佛一塊大石終於落地，他想她想了這麽多日，都不如這話來得重要。

是了，他想和她重新開始，想讓她重新接受他。他試著說服自己，反正現在任務只是鞏固冥界勢力，閑著也是閑著。

這只是借口，他清楚得很。

優止真的單純，即使他做過這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，她依舊選擇相信原諒他。他心中滿足感越來越滿，胸口仿佛要被暖氣充盈。那時候的他很幸福。

後來，她被紅淩帶走了。

她身體裏有往生石，他知道。那是打開那件天地至寶的唯一鑰匙，他也知道。

可他想裝作不知道。

紅淩氣急敗壞的聲音響在耳畔，她把利益要害說了一遍又一遍。他低著頭，想起優止之前失控瘋狂的樣子，被她咬在手上的傷好了很長時間，他卻能感到絲絲疼痛。

“我放你走，我是真的只想讓你原諒我。”他最後這樣說。

在聽到這話的優止真的好看，那種有了生的希望，還有對他的感動情緒。他看著她的臉，恍惚想：她不是蘇郁的樣子，就很美，不知道她變成蘇郁，有了色彩的樣子，會美成什麽樣子......那時的她，一定比母妃還美......

母妃......

......

可他沒見過母妃的樣子。

他的母妃，早就在很久以前，被他高高在上的父皇，親手掐死了。

他擡起眼睛。

右手雖然疼痛。但剜眼之痛，已經融化在血液裏。他堂堂一屆皇子，天界大公子，憑什麽被親生父皇生生剜去雙眼，憑什麽連母妃的樣子都不知道，憑什麽這奪去天庭的最後一步，都要被感情阻撓！

憑什麽！

他擡手，狠狠在優止手腕上劃出一刀，鮮血流出來，滴落在鼎中。

他眨了眨眼睛。

他和優止之間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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